第55章 米考伯先生的事务 现在,我为妻子的亡故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,这实在不是对此加以叙述的时候。我越来越觉得,我的前途已经渺茫,我生存的力量已经耗尽,我一生的活动已经终结,除了坟墓之外,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安身之处了。
由于特雷德尔(我患难中最关切、最忠诚的朋友)的要求,我们又回到了坎特伯雷,我这是指我的姨婆、爱格妮斯和我。我们依照约定,径直来到米考伯先生家。
“哦,米考伯先生,米考伯太太,”我们都落座后,我的姨婆首先开口说,“请问,你们对我建议的移居海外的事,仔细考虑过了吗?”
“我亲爱的特洛伍德小姐,”米考伯先生回答说,“米考伯太太,还有在下,还要加上我们的孩子们,我们不但共同、而且各自也都考虑过了,考虑的结果,决定去海外。”
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,米考伯先生把胳臂伸给米考伯太太,朝特雷德尔面前桌子上那堆账册和文件看了看,说他们得先离开我们,接着便彬彬有礼地走了。
“现在,特洛伍德小姐,”特雷德尔说,“该谈谈你的财产了。”
“我想,它原本是八千镑,全是统一公债,是吧?”特雷德尔说。
“正是!”我的姨婆回答。
“一共是五千镑。”特雷德尔说。
“对,就这么些了。”我的姨婆说。
“那样的话,我可以高兴地说,”特雷德尔兴高采烈地喊到,“我们把全部款子都收回来了!”
“好了,我们还是来谈谈米考伯先生吧,你说该怎么酬谢他呢?”我的姨婆问道。
“哦!
在你提到这事以前,”特雷德尔略带不安地说,“我就想到,我们用非法的措施来解决这个难题时,恐怕有两点应该排除在外。米考伯先生向乌利亚预支了不少工资,他给乌利亚立了好些借据什么的——”
“哦!这些钱是必须归还的。”我的姨婆说。
“是啊,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根据这些借据起诉,也不知道这些借据现在在哪儿,”特雷德尔睁大眼睛回答,“我预料,从现在到他出发去海外这段时间内,米考伯先生会不断遭到拘押,或者是强制执行。”
“那样的话,他会不断得到释放、解除强制执行。”我的姨婆说,“一共多少钱?”
“嘿,米考伯先生把这些交易——他把这叫做交易——都郑重其事地记在一个本子上了,”特雷德尔微笑着回答,“他加在一起的总数是一百零三镑五先令。”
“那么,包括这笔欠款在内,我们该给他多少?”我的姨婆说,“爱格妮斯,我亲爱的,我们之间怎么分担,以后再说。现在先说说,我们该给他多少?五百镑怎么样?”
一听这话,特雷德尔和我都立刻插嘴了。我们两人都主张给他一小笔现金,欠乌利亚的钱,待他每次来讨时,都代他还清,但事先不必跟米考伯先生讲定。我们建议,除了负担米考伯先生一家的旅费和装备的费用外,再给他一百镑现金。米考伯先生如何归还这些垫款,应认真订立契约,这样可使他有一种责任感,也许对他有好处。对此我又作了补充建议,由我把米考伯先生的为人和历史,对佩格蒂先生加以说明,我知道佩格蒂先生是个靠得住的人;
我们另外再悄悄交给他一百镑,由他根据情况借给米考伯先生。
那天晚上的活动就这样结束了。
第二天,我们回到伦敦我的姨婆家——我没有回自己家。
“明天早上你能跟我一起乘车出去一趟吗?”我的姨婆问道。
“当然能。”
“九点钟,”她说道,“到那时我会告诉你,我亲爱的。”
于是,第二天早上九点钟,我们就坐了一辆轻便马车前往伦敦。我们穿过街市,走了很长一段路,最后来到一所大医院。在医院大楼的近旁停着一辆素净的柩车。柩车的车夫认出我的姨婆,他遵照我的姨婆在窗口打的手势,缓缓地赶动了柩车,我们的车就跟在后面。
“现在你明白了吧,特洛,”我的姨婆说,“他走了!”
“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吗?”
“是的。”
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我旁边;不过我又看到她脸颊上流下了几滴眼泪。
“三十六年前,也就是今天这个日子,我亲爱的,”当我们坐轻便马车回去时,我的姨婆说,“我们结了婚,愿上帝饶恕我们大家吧!”